还记得么？毒奶粉十年了…

十年对于有些人来说只是一段时光，但对于那些饱受毒奶粉祸害的家庭来说，却是永远难以泯灭的时光…

真相的揭露

2008年6月下旬，在前后不到10天的时间里，张伟所在的泌尿科陆续收治了4名结石患儿，其中一名患儿仅10个月大。儿童患肾结石的情况很少发生，而这种病疼痛对于正常人来说都是难以忍受，更不要说儿童了。

出于职业的敏感性，揭露毒奶粉事件的张伟感到不寒而栗。“当时我就感到这些病例背后可能有个共同的原因。”张伟日后在接受《南方周报》时说出了自己的看法。问题奶粉的真相未曝光之前，三鹿和毒奶的关系是一个秘密。

“问题奶粉”可以说是一场严重的国家级灾难，它残忍地夺走了6名婴儿的生命，30万婴儿深受其害。

2008年7月16日，正值北京奥运会召开，张伟向医院汇报了婴儿病例突然增加的事情。医院也意识到问题重大，将此事向甘肃省卫生局上报，后者又将其向国家卫生局。而所有质检结论称，奶粉是合格的。9月初，国家食品安全局启动国家重大食品安全事故Ｉ级响应机制。最终发现罪魁祸首是一种名为三聚氰胺的化合物，用于生产塑料和化肥，竟被放入婴儿配方奶粉中。

事件发生后，人们普遍对国产婴儿配方奶粉及整个食品业都丧失了信心。十年之后，尽管中国政府对奶粉行业监管非常严格，人们依旧心有余悸。

刻骨铭心

2008年9月，国家对109家公司进行抽查，发现有22家奶粉品牌被查处三聚氰胺超标。其中包括国有乳品公司伊利——当时北京奥运会的供应商。名单最顶端是三鹿集团，发现有11批奶粉含有三聚氰胺。

三鹿成立于1996年，为石家庄当地的国有企业。2005年，新西兰乳业恒天然集团为了进入中国市场，与三鹿集团合作成立合资企业。2008年，三鹿集团当时的总销售额占全国奶粉市场份额的近20%，其中包括婴儿配方奶粉。

2007年12月，三鹿集团最早收到了消费者投诉，投诉称用了三鹿奶粉以后婴幼儿患上了肾结石。然而直到2008年5月，三鹿才成立了质量问题排查小组。当时，田文华任三鹿集团董事长。

她的辩护律师称，送检的产品全都被认定为合格产品。“三聚氰胺”当时并未列入国家规定的对奶制品必须检测的名单中，也没有此项检测标准—没有人想到奶商会在牛奶中加入这种化学物质。直到7月24日企业攻关小组在网上搜索时，看到出口美国的宠物食品被三聚氰胺污染的报道时，才开始测试三鹿奶粉中的三聚氰胺。

8月，三鹿最终确定了其奶粉添加了三聚氰胺，由此追溯到三鹿供应“蛋白粉”的奶农，他们往牛奶中添加三聚氰胺，以提高蛋白质水平从而通过营养测试。 根据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（FDA)的规定，人体每天可摄入的0.63毫克/千克三聚氰胺，而检验结果却显示，三鹿奶粉中的三聚氰胺含量高达2,560毫克/千克。

当时丑闻尚未被立刻公开。三鹿仅向当地政府官员透露其调查结果，并承诺控制媒体，以避免在奥运会期间对中国的负面影响。 由于严格的报道管制，当时记者尽管掌握了结石患儿的情况却无法报道。另一方面，三鹿正在悄悄地召回产品。 然后，新西兰乳业恒天然集团协同新西兰政府一起，将此事提交给中国政府，最终引起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广泛关注。此前，受害者的家长们已经持续数月恳求当局进行公开，但没有得到回应。

100多名律师自愿代表受害者家人对三鹿提起诉讼，但政府向他们施加压力，要求他们不要提起诉讼，法院也拒绝个人诉讼。 

另一方面，政府提起了一系列诉讼。三鹿集团原董事长田文华，曾是一名中共党员。她被判处无期徒刑，因为她“知毒卖毒”，并未阻止毒奶粉的生产和销售。其他几位高管也被判处5年以上15年一下有期徒刑。 2009年底，一名元凶奶农和一位向三鹿分发毒奶粉的当地供应商被处以死刑，同年三鹿破产。

可怕的后果

尽管当时并不完全了解三聚氰胺的影响，这些三聚氰胺的受害者家庭却日复一日地备受煎熬。毒奶粉导致他们的孩子一直生病，每一次总让他们想起三聚氰胺。

今年13岁的湖南男孩任辰（化名）是受害者之一，从出生起就食用三鹿、南山和伊利奶粉。2008年，3岁的他被查出肾结石之后进行了肾透析。但是2013年他的病情恶化，做了两次换肾手术—现在每周三次他还得去长沙做肾透析。偶尔，他会问母亲：“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受苦？”

毒奶粉事件之后，受害者家属陆续接到包括三鹿在内的22家企业拿出的赔偿金。赔偿被分为三档，第一档：死亡，赔偿20万元，第二档：重症，赔偿3万元，第三档：普通，赔偿2000元。 但对于那些需要终生照顾受害者的家庭来说，金额很少。

对外国奶粉的渴求

2017年，美国学者安田湖次郎（John Yasuda）出版专著《民以食为天：剖析中国监管失败》（On Feeding the Masses: An Anatomy of Regulatory Failure in China）。他认为，随着中国越来越繁荣，人们对奶粉需求也越来越高，这成为悲剧发生的一个原因。他指出，“政府试图鼓励消费牛奶”，但是大型奶业集团没有自己的独立牧场，不得不依赖奶农的小农场供应，但是这些奶农需满足苛刻的生产计划。在此过程中，牛奶失去了安全性。

在奶粉丑闻发生后不久，中国通过了一项新的添加剂法，并加强了政府在食品安全方面的协调，其中包括重组管理食品和药品安全的机构。 中国还专门针对婴儿配方奶粉推出了一系列新规定。2013年，国务院表示，中国将建立一个数字跟踪系统，以显示整个配方供应链的信息，但到目前为止该计划仅被广东省采用。 

最近麦肯锡咨询公司的调查发现，10,000受访者中，超过一半的人仍然更喜欢外国品牌的婴儿配方奶粉。中国家长依旧在香港储存外国品牌的奶粉，有时导致香港地区奶粉短缺 —这迫使香港市政府作出限制，人为规定中国大陆游客可以从香港带回的奶粉数量。

信任黑洞

人们对毒奶粉的恐惧已经根深蒂固，这种恐惧上升到对整个食品行业安全的担忧。谣言时常四起，例如海藻是塑料制品、无籽葡萄是用节育药物种植的等等。这会让消费者陷入恐慌之中。

虽然外国奶业并非不存在安全问题。今年早些时候，一家法国奶粉生产商召回了7,000吨婴儿配方奶粉，这些奶粉受到沙门氏菌污染，有婴儿因食用了该奶粉而生病。 然而，比起国内品牌的奶粉，中国的家长们还是更信任外国品牌。

25岁的曾英培住在佛山南部城市，为自己两岁的孩子买了德国婴儿配方奶粉。 她说，“我觉得外国婴儿奶粉更好”。谈及三鹿丑闻，她引用了一句流行的说法：“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粥。”